个园主人真面目 | 历史画卷中的风采
作者:ge-garden 来源: 时间:2024-05-01 06:30:59

个园主人长啥样?义门“神技”留真像——清代丁以诚作《个园主人像》解析

      提及“中国四大园林”之一的个园,不仅扬州人知道其原主人是清代著名大盐商黄至筠,每一位来个园游览的八方宾客基本也会知道这位品味高雅的个园主人。而对于每一个热爱个园、在个园工作的个园人来说,黄至筠更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陌生人。说熟悉,是因为对这位个园的原主人的生平以及趣闻轶事,大家早已是了然于胸;说陌生,是因为时代久远,根本无法知道他真实的样貌和气质。或许真是心有所念必有回响,不久前,在个园工作多年的李晋去参加一次全国性的园林交流活动时,竟意外发现了清代著名人物画家丁以诚画的《个园主人像》,多年来心中的疑问总算得到了解答。

不似商人似文人的黄至筠

      这幅《个园主人像》又名《松泉静寄图》,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画作为四尺整竖图,画面中,样貌为20多岁的个园主人黄至筠面容清秀、气质儒雅,着一袭白色长衫立于松竹山石清泉间。整体造像非常写实,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位名噪一时、富甲一方的盐商大贾,反而像是一位谦恭敦厚、温文尔雅的文士。画像的上、下、右边分别有王文治、吴鼒、吴锡麟、梁肯堂等九位其时其后的文化名流的题跋诗文。画面的左中偏下方有画者丁以诚名款印:丹阳丁以诚写。以诚(朱文),义门(白文)。丁以诚名款印下方则有两枚收藏者的收藏印,分别是:古松草堂(朱文),易东草堂(朱文)。笔者查检手边史料,未能找出这两枚收藏印的主人。

      个园主人黄至筠(1770-1838),又名黄应泰,字韵芬,又字个园。清人汪鋆在其《扬州画苑录》四卷中说黄至筠:“本浙人,后移入甘泉籍。幼即以盐策名闻天下,能断大事,肩艰巨,为两淮之冠者垂五十年。素工绘事,有石刻山水花卉折扇面十数个,深得王恽旨趣。道光十八年卒,年六十八。”作为红顶商人的黄至筠出身官宦之家,其父黄凝曾任赵州知州、抚州知府,病亡于抚州任上,死后被诰授中宪大夫,诰赠资政大夫,正二品顶戴,钦赐盐运使司盐运使。黄凝有五子,黄至筠为次子。黄凝去世后,其夫人率全家居扬州。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虽然父亲留下的万贯家财几乎都被黄至筠的大哥独占,黄至筠凭借大哥给他的不多银两初次经营时也以失败告终,但黄至筠毫不气馁,而是想到了父亲的好友、时任直隶总督的梁肯堂(1717-1801)。梁肯堂见到故人之子气度不凡、一表人才,不由心生喜欢,不仅将黄至筠介绍给自己的学生、两淮巡盐御史史恒宁,还把自己的孙女许配给了黄至筠。梁肯堂成为黄至筠生命中重要的大贵人、伯乐。也因此,在丁以诚绘制的《个园主人像》中,号“晚香居士”的梁肯堂的题诗中也满含了一个长辈对后辈的欣赏与勉励,其诗曰:惭余已作出山泉,羡汝清标正少年。竹色比于松色翠,涛声却与水声连。闲来跌宕倜乎远,独立若茫静者便。后此脚跟须站稳,恍同川上问渊渊。晚香居士题松泉静寄图。肯堂(白文)。梁肯堂没有看错人,黄至筠更没有辜负梁肯堂的提携关照,后来成为了两淮盐商首总,其时的商界领袖、一代巨富。
黄至筠到底多有钱?
      据说他修建个园所花费的银两相当于当时江苏财政一年的收入。但黄至筠又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儒商,不仅自己拥有丰厚的学识与文化修养,精于书画艺术,且对于自己子孙的教育也是非常重视。其长子黄锡庆、次子黄锡麟、三子黄锡麒、四子黄锡康、五子、黄锡禧,都曾为官,且都饱读诗书,或精于书画篆刻、或长于诗词学术。时人曾誉之“黄氏有佳儿”。不过,世间万事万物总是有盛就有衰,所谓红尘美景皆过客,镜花水月一场空。黄至筠阖家居于个园不足百年后,个园易主丹徒李氏……时光的流转中,曾经的盐商豪富终究随着时代的变迁而退隐到了历史的云烟深处。
三省文化名流纷纷题赞于画
      如果不是丁以诚,在今人的心目中,黄至筠的样貌可能是千人千样。对于黄至筠来说,这幅出自当时扬州城里最著名的画像高手丁义门之手的画像,显然是非常满意的,否则他不会请诸如梁肯堂、王文治等这样的文化名流题诗、题跋。在画上先后题跋、留记的九人中,梁肯堂、何琪、吴锡麒都是浙江籍的文化名人,其中,吴锡麒一度寓居扬州。吴锡麒(1746-1818),字圣征,号谷人,别署东皋生,浙江钱塘(今杭州)人,清代文学家,“清代骈文八大家”之一。吴锡麒以骈文著称,兼工书法,尤其擅长行书、楷书。吴锡麒少时聪颖好学,手不释卷。乾隆四十年(1775年)中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嘉庆六年(1801),官至国子监祭酒。后以亲老乞养归故里。嘉庆年间,吴锡麒在扬州主安定、梅花、乐仪书院。画上题跋的还有一位安徽才子、《墨林今话》的作者吴鼒,与吴锡麒同样曾任教于扬州安定书院、梅花书院。
吴鼒(1755-1821),字及之,一字山尊,号抑庵,又号南禺山樵,晚号达园,安徽全椒人。嘉庆四年(1799)进士,入翰林院,升侍讲学士。后任教于扬州安定书院、梅花书院。在扬州期间与著名学者顾广圻、孙星衍有很深的友谊,同时他很重视收集扬州文献,曾藏马曰琯、马曰璐的《小玲珑山馆图卷》。画上题跋的还有一位安徽人:新安张振声。此外,就是江苏籍的文化名流:镇江人王文治和丁传靖、南京人王东培、苏州人吴溥。
      在画中,有“淡墨探花”之誉的王文治题道:万古嵩阳玉女峰,白云堆里见青松。不因高士能相赏,雷雨前霄已化龙。百道清泉出树间,偶逢怪石作飞湍。微风时向泉边过,疑是空中绿绮弹。个园学长先生属题,梦楼王文治。
      王文治(1730-1802),字禹卿,号梦楼,丹徒(今江苏镇江)人,清代诗人、书法家。乾隆二十五年(1760),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为顺天乡试同考官、会试同考官。他工书法,能得董其昌神髓,与刘墉、翁方纲、梁同书并称“清四大家”。王文治平日喜用淡墨,以表现潇疏秀逸之神韵,时称“淡墨探花”“淡墨翰林”。善画墨梅,韵致卓绝,诗宗唐、宋,自成一家,并精音律之学。著有《梦楼诗集》和书法理论著作《快雨堂题跋》。
      另一位镇江人丁传靖(1870-1930),为近代藏书家、学者,他的题跋显然在后。
      南京人王东培(1875-1947),也是后题跋者,从题跋落款时间看,他是在“丙辰嘉平”见到这幅《个园主人像》的,也就是1916年的12月。
      王东培,名孝煃,字东培,以字行。江宁(今江苏南京)人。书斋名:岁寒山馆。
      苏州人吴溥是史学家,其生卒年不详。
      名噪一时的丁氏写真世家
      画像的作者丁以诚也是镇江丹徒人,出身丹青世家,最擅人物写真。丁以诚(生卒年不详),字义门,画家丁皋之子。绘人物肖像守其家法,兼工山水,下笔丘壑,多有深致。卒年80余岁。丁氏家族的肖像画在当时颇有影响,师从者很多,任世礼、吴俊生、蒋文波、梁师武、涂冬等皆是以诚门下高足。丁以诚在其父丁皋《传真心领》的基础上又作《续传真心领》四卷行于世,成为肖像画技法的重要著作。清嘉庆十六年(1811)曾为黄钺作《莲溪垂钓像》,说明此时尚在世。
      丁氏写真,可谓是家传丹青,一门连出五代写真名家,其中尤以第四代丁皋、第五代丁以诚的成就最为突出。丁氏一门,自丁皋的高祖丁雨辰起就以人物画知名。雨辰传子俟侯、俟侯传子新如、新如传子丁皋、丁皋传子以诚。在照相术尚未发明时的古代,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达官贵人、抑或是寻常百姓,请画家画像是一个重要的事项。从国家层面来说,将历史上和本朝的明君圣贤、对国家有功的文臣武将图绘其像,既有表彰其功,也有号召感化引领纪念的作用,“或传忠孝节义,或传嘉言懿行”“成教化、助人伦”“令人识万世礼乐”是也;从寻常百姓来说,通过画像,将对家族有贡献的先人的形象留存下来,一是为了祭祀和纪念,二也是引导后世子孙向先祖辈学习,延续其贤良品行。因此,人物画家自古就备受重视,好的人物画家更是备受欢迎。
      丁以诚的父亲丁皋是丁氏写真中成就最突出者,丁皋(?-1761),字鹤洲,一作鹤舟。他不仅传承了家族人物画的精良技法,擅于写真,且也工山水。时人认为他的画像画法细腻、形神兼备、生动自然,有明代人物名家波臣派曾鲸之意。其画“运思落墨,直臻神妙,随人之妍媸老少,偏侧反正,并其喜怒哀乐,皆能传神”。
      丁皋有《传真心领》二卷行世。承继家学丹青的丁以诚为人儒雅,能书擅画,出自他手的画作如这幅《个园主人像》一样,几乎都是精品佳作。阮元的舅舅林苏门曾请丁以诚为自己画像,画成后,观者无不惊叹丁以诚“神技”也。林苏门更是情不自禁作诗题赞,充分肯定丁皋、丁以诚父子高超的画技。
      幸好有丁氏一门的画像“神技”,才使得我们在两百余年后能够一睹个园主人的真容和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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